九月的晨光刚漫进幼儿园大一班的玻璃窗,我就看见朵朵背着小恐龙书包,缩在走廊拐角的消防栓旁。她的羊角辫松了一绺,指尖反复抠着书包带的缝线,像只受惊的小刺猬,这是她转来的第二周,依旧不肯踏进教室门。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来时,发梢扫到了她藏在身后的手。那只小手紧紧攥着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是幅歪歪扭扭的画:蓝色的天空下,一朵用蜡笔涂得快要出界的小雏菊,花瓣边缘还沾着泪痕。“这是你画的吗?”我指着画里的花,声音放得比晨光还软。朵朵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头,眼里的泪像没挂稳的露珠:“妈妈说,雏菊开了,她就来接我。”
从那天起,我在教室窗边摆了个旧木箱,里面装满花土。午休时,我牵着朵朵的手,把她带来的花种子埋进去。她的指甲缝里沾了泥,却格外认真地用小铲子拍平土面,小声问:“老师,种子会害怕吗?”我蹲下来,和她一起盯着木箱,“它可能会怕黑,但只要每天晒晒太阳、喝够水,就会勇敢地长出来。”
可种子没等来发芽,朵朵的“小脾气”先冒了头。绘画课上,她把红色颜料涂满同桌的画纸;午睡时,她故意把枕头扔到地上。其他小朋友皱着眉告状,我却注意到,每次闹脾气后,她都会偷偷望向窗边的木箱。
那天放学后,我留朵朵一起给花浇水,她忽然小声说:“老师,我不想当坏孩子。”我擦了擦她沾在脸颊的泥点,指了指木箱里刚冒头的嫩芽:“你看,种子没放弃长大,你也没有放弃变好呀。”她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嫩芽,像触碰易碎的星星。
第二天,朵朵突然举着一个玻璃罐冲进教室,罐子里装着两只扑扇翅膀的蝴蝶。“老师!这是我和奶奶在菜园里抓的,它们可以陪小雏菊长大!”阳光透过玻璃罐,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羊角辫上还别着朵真的小雏菊。
那天的户外活动,朵朵主动把蝴蝶罐递给小朋友们看,连平时最不喜欢和她说话的乐乐,都凑过来问蝴蝶吃什么。她站在人群中间,像朵终于舒展花瓣的雏菊,连声音都亮了起来:“我们要好好照顾它们,就像老师照顾我们一样。”
后来,木箱里的小雏菊开了,淡紫色的花瓣迎着阳光。朵朵不再躲在走廊拐角,每天早上都会第一个冲进教室,先去看看花,再把自己的小椅子搬到窗边。有天她画了幅新画,画面里,老师牵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是盛开的雏菊和飞舞的蝴蝶,画的角落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的家,大一班。”
夕阳把教室染成暖黄色时,我摸着朵朵的头,看她蹲在木箱边,给小雏菊轻轻浇水。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花香,也带着她软软的声音:“老师,小雏菊不会孤单了,我也不会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教育要以耐心为沃土,滋养每颗怯生生的种子扎根;以爱为暖阳,照亮每片蜷缩的幼芽。终有一天,这些曾胆怯的小生命,会挣脱束缚,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芬芳。
(作者系新晃侗族自治县林冲镇中心幼儿园教师 龙苗苗)
编辑:曹鑫宇 实习 曾令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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