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工作调令,窗外是再熟悉不过的丘陵与稻田,远处青瓦白墙的村落,如散落的珍珠静静躺在山间。十年之前,我就是沿着这条蜿蜒的乡村公路,奔赴长沙一师求学。毕业后进入教育局,一待六年。而此刻,汽车正载着我和全部行李,完成一场许多人不能理解的“逆行”。
“你真的想好了,要回到家乡去?”几乎每个人都说我疯了。家人与朋友不解:“寒窗苦读才走出大山,为什么还要回头?”可我明白,真正的教育,从来不在报表的合格率上,而在每一个需要被看见、被点亮的具体生命里。
回乡执教的第一天,望着台下那8双好奇而澄澈的眼睛,我忽然懂得了什么叫“扎根”——它不只是一种职业选择,更是一场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相互浇灌。
现实远比想象艰难。尽管这些年来国家高度重视教育、乡村办学条件持续改善,但和城市相比,差距依然明显。困难面前,我们试着用自己的双手改变什么:用旧轮胎做成花坛,亲手制作教具,用工资给学生买奖品。而真正的挑战,始终是“人”。全校学生都是留守儿童,他们心理敏感,极度渴望被爱。
于是,我把教育局积累的经验“反着用”——不再追逐标准化指标,而是为每个孩子定制成长档案。小轩父母常年在外,性格孤僻,数学总不及格。我发现他对图形非常敏锐,就带他测量校园、绘制地图,在游戏中一点点建立数学思维。小雅很内向,不敢开口说话,我每天中午陪她朗读,告诉她:“慢慢说,老师会一直等你说完。”
这样的故事,渐渐成了日常。我们把课堂延伸进田野:在油菜花海中写生,在稻浪起伏间诵读,向村里的老人请教节气的智慧。
不久前,有人问我:“后悔吗?”我说:当小丹第一次主动举手回答问题时,当小雅勇敢地站在讲台上朗诵时,当孩子们说“老师,以后我们也要回来”时——这些微光闪烁的刹那让我深信:教育从来不是单向的输出,而是彼此的成就。我回来,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收获另一种丰盈。
山里的夜晚依旧很静,但星光特别亮。从教育局到乡村教师,我走出的,是纸张堆砌的山;我走进的,是生命成长的岭。我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真正的教育,不是把每个人都送往远方,而是让每一个地方,都能变成教育的沃土。
我选择将根深植于故乡的泥土——不是为了坚守贫瘠,而是为了见证:见证一片土地如何因教育而重生,见证一群孩子如何因被信任而璀璨。
家乡的星空或许没有城市的霓虹绚烂,但这里,有点亮星星的人。
而我,荣幸地成为了其中之一。
(作者系永州市零陵区湾夫完小教师)
编辑:曹鑫宇 实习 曾令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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