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窗的冰花不知何时消失了。玻璃上只剩下几道模糊的水痕,像冬天用橡皮擦去时留下的铅笔印。我踮脚把倒春寒的棉袄塞进储物柜深处,忽然听见操场边的香樟树沙沙晃动,枝头坠满青绿色的小铃铛。
楼梯转角处总有一片阳光漏下来,被栏杆切割成菱形。值日生刚拖过的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云絮游走的轨迹。生物老师让我们把浸泡好的豌豆种子带回家,塑料盒里垫着湿润的棉花,像婴儿裹在襁褓中。母亲在阳台花盆撒下波斯菊种子时说:"每个春天都是地球在练习发芽。"
巷口的老人又开始卖竹编风筝。他粗糙的手指翻飞间,细竹条就变成蝴蝶的骨骼,半透明的油纸在风里轻轻震颤。我蹲在旁边看了很久,直到他递给我一只歪歪扭扭的燕子,说是去年剩下的。风筝线轴转动时发出纺车般的声响,仿佛要把整个三月的风都缠进去。
夜雨总在放学前突然造访。水珠顺着车棚的铁皮屋檐连成珠帘,穿校服的影子们在廊下跳跃着踩水洼。有人翻开课本遮住头顶冲进雨里,书包上挂的晴天娃娃跟着晃荡,陶瓷脸颊沾满晶莹的雨珠。
我在日记本里夹进第一片完整的玉兰花瓣。它躺在横格纸间像停泊的白船,脉络里还流淌着淡淡的月光。父亲修整庭院时发现蚂蚁们搬着白色的卵,在桃树根部构建起新的城池。泥土苏醒的气息漫过纱窗,混合着厨房飘来的艾草青团香。
体育课解散时,我看见低年级的孩子在追柳絮。那些绒毛乘风掠过围墙,落在领操台边缘的积水里,化作一尾尾银鱼。教学楼顶的鸽群忽然腾空,翅膀拍打的声音惊醒了趴在课桌上打盹的同学。他揉着眼睛望向窗外,睫毛上还沾着梦的碎片。
或许春天本就是万物笨拙的学步。玉兰跌落的瓣是它蹒跚的脚印,溪水解冻的声响是它牙牙学语,连天际线都在练习如何更温柔地弯曲。我把冻红的双手伸向走廊尽头的光斑,看见掌纹里蜿蜒着嫩绿的溪流。
(小记者:北塔区状元中学 廖泽恺 指导老师:李美玉)
编辑:李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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