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唐炜逸 周恋 王黛
通 讯 员 王平 张志华
冷水江市，曾经的资源型县级市——
有厚重的工业文明历史。
被誉为“世界锑都”“江南煤海”。
中国共产党湖南第一个工矿企业支部，诞生于此。
在被列为全国第二批资源枯竭城市后，毅然迈上了转型发展之路，整治源头企业、推动产业转型、开发红色旅游资源。往昔满目疮痍的锡矿山上，如今已是青葱遍野，这种迎难而上的“革命精神”也刻在了每一个冷水江人心中。
步入新时代，当出生人口骤降、教师老龄化严重、专业课教师数量不足等问题浮现，冷水江人再次发扬“革命精神”，直面“痛点”“难点”，刀刃向内，下定全面深化教育改革的决心，走出了一条革命老区人的教育评价改革之路……
破局：历经8轮12次修改的《评价体系》
2021年12月，喻本桂调任冷水江市教育局任局长。
上任后，喻本桂没有马上宣布新的“施政纲要”，也没有急着彰显自己的教育理念，而是快速将全市范围内的学校走访了一遍，并将近年来国家和省级层面出台的教育方针政策一一研读。用喻本桂自己的话来说，“作为教育局局长，不仅要清楚掌握辖区内学校的基本情况，还要对最新的方针政策有着全面了解，方能因地施策。”
随着走访，暴露出来的一系列问题也引起了喻本桂的重视。
冷水江市锡矿山街道办事处中心学校，坐落于世界闻名的锡矿山上，近年来教师流动、生源流失现象较为严重。
“我们这，每到低温雨雪冰冻天，道路就会结冰，想要下山很难。虽然离城区近，但受环境因素影响，很多教师都不愿意来，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青年骨干教师，也通过进城考试调走了，留下来的大多是老教师或者教学经验较为薄弱的教师。”校长张仁文介绍，此外个别因违纪而受处分的教师会被调任至此，这也使得当地居民对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不太放心，不愿意将孩子送过来读书。
“教师不愿来、留不住，学校十几年来都没有配备音体美专职教师，音体美课程全由语数英学科教师兼任，这也导致学校‘占课’现象较为严重。”学校党支部书记童春华说。
当然，存在问题的学校，不止一所。
部分学校尤其是农村学校教师老龄化严重，且出现中生代断层现象，两头大中间小。
学科结构不合理，专业课教师数量不足，部分学校连国家课程都无法开齐开足，音体美课程被挤占现象普遍存在。
农村学校办学规模骤缩，教师流动性较大、任职意愿不足、“躺平”现象较为严重。
城区学校发展不均衡，各学校之间日常管理水平存在较大差异，重“主科”轻“副科”普遍存在。
…………
“走访中我们发现，有的学校，六年级学生竟然连两位数的乘法都没有掌握，这样的教学质量，又何谈满足群众‘上好学’的需要呢？”对于发现的种种问题，喻本桂直言不讳。
顽疾现，如何治？
“我们决定先从管理方面入手，用好评价‘指挥棒’，制定《冷水江市义务教育学校办学质量评价体系》（以下简称《评价体系》），依托教育督导，规范学校办学行为，推动教师成长，促进全市义务教育教学质量的提升。”喻本桂给出了答案。
制定体系，绝非易事。
“国家虽然出台了一系列文件，但因为各地的实际情况存在差异，如果生搬硬套，很可能出现‘水土不服’现象。其他地区也没先例，想要借鉴更是无从找起。况且，督导涉及各方面，要想实现全覆盖，还可能出现文件过细、操作难的局面。”回忆起刚接到任务时的场景，市教育局总督学李吕平倒起了苦水。
“全市教育系统体量不大，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在实施过程中，如何把握力度和温度之间的平衡，这都是我们在制定政策时需要考量到的。”第一督学责任区主任贺勇军在一旁补充。
“为了让群众享有优质的教育资源，再难也要做！”这是市教育局党组班子达成的共识。
2022年3月，冷水江市办学质量评价领导小组正式成立，喻本桂任组长，教育局各股室负责人，教科所、电教站、教师进修学校主要负责人均参与其中。同时，还成立了核心研制小组，负责起草《评价体系》。
“最开始我们写了一个《学校教学质量评价实施方案》，但一下就被局党组否定了，仅从教学质量方面去评价一所学校整体办学质量，并不科学。”市教师进修学校副书记、副校长杨贤记得，核心研制小组又围绕《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义务教育质量评价指南》的整体要求，针对具体任务再一次制定了实施方案，但还是不符合要求。
核心研制小组找来“ISO9001”国际标准化质量管理体系，认真研究后，他们发现要想从《实施方案》变成《评价体系》，不仅要出台考核评价细则，还必须有相应的工作标准，告诉教师和学校“怎么做才符合规范”。
“我们组织相关职能股室责任人和参与者进行培训，并分成‘办学方向、课堂教学、教师发展、学校管理、学生发展’五个小组，由各股室结合工作职能制定规范标准及实施细则。”市教育局副局长刘光辉介绍，此外，各小组还应参与年终集中检查评价实施工作和日常督导检查评价工作。
市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钟文革，是核心研制小组的成员。“整个暑假，我们都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制定体系必须结合实际情况进行思考，想让学校、教师及学生实现的目标，是否符合实际？”钟文革说。
据钟文革回忆，仅是《冷水江市义务教育学校办学质量评价办法》，核心研制小组就修改了数十稿。“就拿第十三条‘结果应用’来说吧，虽然只有数百字，但逐字逐句我们都进行了反复讨论，奖励和惩戒细则必须科学合理，才能激发学校积极性。”回忆起那段经历，钟文革仍唏嘘不已。
为了让《评价体系》更符合全市实际情况，同时也让学校管理者和教师能清楚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2022年9月20日，在市教育局的组织下，一场巨大的“头脑风暴”席卷开来，目标是对《评价体系》进行研讨修改。
市教科所、市进修学校的专家来了，一些有着丰富教学管理经验的学校管理者来了，一些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一线教师代表等也陆续被请了过来……
“评价体系中有一条是‘小学质量监测抽取任意年级不少于2个学科’，但事实上，一些偏远教学点本就因为缺人，教师跨班级跨学科教学现象普遍存在，如果考核力度过大，会增加教师的工作负担。对此，我就试着向研制组提出‘不抽取教学点’，没想到一下就被采纳了。”金竹山中心学校校长张文斗说。
“此前对于评定为优秀等次的学校，不论规模大小，奖金都是一样的，这不利于调动学校的积极性，我就向局里建议，根据学校的规模来发放奖金。”冷水江第二小学党支部书记刘明长，既是一位老教育人，也是研讨会上的常客，在他的建议下，研制组将该条修改为“奖励基数6万元，其余根据学校学生人数，按比例增加，奖励封顶10万元”。
…………
这场“头脑风暴”整整历时3个月，其间研制组收到各学校组织的意见和建议反馈共计119条，经分类整理并认真研讨后，有30条意见和建议被采纳且列入修改。
2023年3月，经历8轮12次研讨修改，《评价体系》面世，分27个一级指标，50个二级指标，由市教育局督导室牵头试行实施，对全市义务教育阶段学校进行量化考核。
“《评价体系》的出台，对冷水江教育来说具有里程碑意义，它是我们迈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指挥棒’。”喻本桂表示，虽然有了“指挥棒”，但探索的脚步却不会止步于此，“我们算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边做一边改，结合督导时发现的问题，不断完善。”
2023年8月17日，市教育局出台《冷水江市义务教育学校办学质量评价体系的补充意见》（以下简称《补充意见》），从开齐开足开好音体美劳等国家课程、教师任教学科规定、教师培训等5个方面，进行了进一步优化。
2024年2月27日，在市教育局督导室的组织下，又对部分考核细则进行了修改完善。
…………
攻坚：1份红头文件，19个典型问题
但是，光有“指挥棒”可不够，用好才是关键。
如何用好？以《评价体系》为“指挥棒”，以督导检查为抓手，刀刃向内，直击痛点。
过去，娄底市的督导工作如何开展，冷水江市便亦步亦趋；如今，不仅积极迎检，更在内部督导检查上狠下功夫，自我加压——
撒开网，扩大了督导范围。将市属义务教育学校、乡镇办中心学校及所辖中小学、村小、教学点，以及民办学校，“一网查尽”；同时，将一线教师的教学常规工作，学校管理人员的各项工作，都纳入督查视线。
下苦心，创新了督导方法。坚持“四不两直”的督导方式，在出发时，临时安排督导对象，入校不与校长见面，不让校领导带领检查。还采取“游击战”的方式，同一天内交叉检查城乡学校，以便获取最真实、最常态化的情况。
市、乡、学校三位一体“全覆盖、无盲区”的督导网络，由此构建完成。
仅在2023年，督学队伍就已对全市中小学校进行了6轮专项督导，发出问题整改清单205份，指出各类问题612个。
第一轮专项督导，问题清单冗长繁复，每一条都直指教育的痛点——
课程落实不到位，普遍存在占用音乐、美术、劳动、综合实践、信息技术等课程的现象。
教师备课不用心，有的在网上下载教案，敷衍了事，有的直接使用集体备课时的教案，不进行二次备课，还有的甚至不准备教案，
…………
除了共性问题，在一份面向全市公开的红头文件中，还有19个典型问题，以点名到校、到班、到人的方式，在全市引起轰动，也为教师们敲响“警钟”。
闲聊时，一位有着28年教育工作经验的乡村校长提到，督学里不乏当地校长、教师的老朋友、老同事，但这样的人情关联，并不妨碍他们在工作上做得“铁面无私”。
“每一次督导检查都伴随着打分、记录和排名。这种形式和力度，也是我从教以来的头一次。”他说，教师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都害怕被全市通报批评，那样真的是脸上无光，心中难受”。
严督实导之下，城区名校冷水江市第二小学（以下简称“二小”），其校长朱连希也接连感叹出几个“没想到”——
没想到一直广受认可的二小，在督导中也暴露出诸多问题；更没想到，即便学校大力引进专业的音体美教师，仍存在私下“占课”的现象。
“这背后，反映出应试教育热度居高不下的现实情况。”一位在冷水江市工作多年的教育工作者透露，在许多家长笃信“只有考出好成绩，孩子才有好未来”的大环境下，不只是二小，很多学校都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过“两套课表”的做法。
“但成因，也并非单纯的教育观念问题。”市教育局副书记、副局长蔡军说，“副科”师资配备的不充足，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就拿锑都实验学校来说。以前，学校80%的教师至少任教两门课，还有些教师甚至需要任教三四门课。在这样的环境下，“副科”实际上课率往往难以得到保障。偌大的新学校里，体育课的哨声成了稀缺的音符。
“但我们也是从一线教师升任而来的，其中的难处，完全能理解。”第二督学责任区主任谢跃湘表示。
当教师身兼数科时，精力与时间自然变得捉襟见肘。同时，专业背景的不贴合，更使得他们对“副科”课程的投入力不从心。
如何破局？
冷水江市教育局采取“两条腿走路”的方式，一方面向上争取教师编制数量，加大教师招聘力度；另一方面，则从督导评价改革方面着手，用好“指挥棒”。
“《补充意见》对专任教师兼任其他课程的数量进行了规定，明确指出要‘相对集中’和‘学科相近’，尽量做到科学化、人性化、合理化。”蔡军介绍，简单来说，就是要尽量让兼任的课程与专任教师原本教授的学科相近，这样既能保证教学质量，又能减轻教师的负担。
此外，义务教育阶段的教师，如果需要跨学科或跨年级兼任其他科目，最多只能兼任3门学科。而且，同一个班级的考试科目和考查科目的国家课程学科教学，不能由同一位教师同时担任（除非这所小学的教学班级少于7个）。用更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教“主科”的教师不能再去教同一个班的“副科”。
此举也倒逼学校“重新洗牌”，根据要求，科学编排课程表，真正朝着全方位育人的方向探索。
“那阵子，我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学校来反馈重排课表太难的，但这是根治顽疾的重要举措，骨头再硬也要啃下来。”市教育局基教股股长杨红忠给记者举了个例子，冷水江市桃园学校有4500多名学生，300余位教师，为了打破以往的排课方式，学校教导主任历时15天，熬了3个通宵，才将新课表排出来，试行了两周再调整，“这样一来，无论是在客观上和主观上，教师都不方便随意占用其他课程了。”
尤其是，在更科学的评价“指挥棒”下，每次考核都变得异常紧张。“最终得分咬得很紧，有时甚至需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才能决定胜负。”市教育局督导室干部李谟道介绍。比如，以前被认为无足轻重的美术课，现在也可能成为影响学校排名的关键因素。“所以，现在是学校自发要上足、上好‘副科’课程。”李谟道点出了这种变化。
然而，问题并未就此烟消云散。仍有许多不足之处，在督导组的锐利目光下原形毕露。这些问题被频频曝光，也促使管理层开始深思：为何专家总能洞若观火，而学校自身却常常视而不见？
其实，答案就隐匿在细微之处。
分享这样两则故事以揭示其中的“奥妙”——
在一个明媚的春日，谢跃湘悠然踱步于冷水江市明礼实验中学校园里。突然，他停下脚步，眉头微蹙。“这里，有四个班没有上体育课。”他轻声说道。
众人一片惊愕，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还有人低声嘀咕：“他是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这双“鹰眼”并非天赋。在来学校之前，谢跃湘已对学校的课程安排了如指掌，心中装着一本无形的账本，能准确计算出全校此时应有多少班级在上体育课。只需一眼，便能对比出差异，从众多班级中，“揪”出那些“失踪”的体育课。
又有一次，谢跃湘收到了一份质量很高的作业。然而，在细心翻阅时，却发现班级一栏，有着涂改的痕迹。顺藤摸瓜，他找到那位涂改作业的学生。经过一番询问，真相终于大白：原来，教师为了应付检查，竟然借用其他班级的优秀作业来冒充本班作业。
“督导工作并非走马观花，而是需要用心地去观察、去分析、去判断。”贺勇军这样总结。记者也似乎透过这两则故事，弄懂了督学独具慧眼的“奥秘”。
然而，在查与被查的微妙关系中，高明的督导手段，固然能让问题无处遁形，却也带来了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压力、矛盾。
教师们声音各异——
有教师认为，这样的督导检查限制了教学自由，毕竟“教无定法”。
有教师抱怨，作业批改任务繁重，难以做到全批全改。
有教师质疑督导检查标准的合理性：“凭什么说我的课这不行那不行？”
甚至有教师“喊冤”，反映诸如信息技术这类学科，本身就没有教材，自己更不知道从何写教案。
起初，教师对督导检查工作颇为抵触，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督导组很快意识到，过于生硬的工作方式只会适得其反。“高压”的态势之下，也必须有唱“红脸”的时候。于是，他们开始调整策略，多次与教师面对面交流，以平和的态度面对教师的质疑和反对，同时，还积极协助教师解决问题，力求化解矛盾。通过这种刚柔并济的工作方式，大部分教师的反感情绪逐渐消散。
“督导检查工作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而是帮助你们做好本职工作。”第三督学责任区主任谢小明不止一次向教师解释。
正如他所强调的那样，督导检查的本意，绝非打压。有些时候，它更像双面镜，既映射出存在的问题，也反射出那些易被忽视的闪光点。在看似充斥批评与问题的环境中，也有一些平凡的、年轻的教师，被看见和照亮。
在锡矿山街道办事处中心学校，记者见到了督学们口中“优秀、稳重”的彭颖。玫瑰金色边框的眼镜，轻轻架在她那秀气的鼻梁上，为她增添了几分书卷气与知性美。面对督导检查，彭颖并未表现出抵触或不安。“不抵触督导检查，相反，还挺欢迎的。反正来督导也是这样，不来督导也是这样，都是照常上课。”彭颖真挚地看着记者，笑容有些腼腆。
在第二次日常督导情况通报中，彭颖获得了全市表彰，之后，她还被授予了市级骨干教师的荣誉称号。她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消解了督学与教师之间的“对立”情绪，诠释了“看见”的力量与督导的多重价值。
起航：从“育分”走向“育人”
变的不只是督导手段，更有全市的教育生态。
曾经，各校的管理工作，更多依赖于校长个人的经验和素质，但《评价体系》明确和规范了各项办学行为。现在，不论谁掌舵，不管什么学校，都能有章可循、有据可依。
红日金月湾学校，是一所小区配套的新建校，2022年下半年正式启动招生。“如果一切从零开始制定制度、构建体系，学校需要较长的过渡期。”校长谢华说。《评价体系》的推行，为这所新建校走上管理正轨，提供了一条“捷径”。“学校规范办学的方方面面都囊括在内，我们能直接拿来用，少走了很多弯路。”谢华告诉记者，2023年全市进行质量满意度调查，红日金月湾学校排名第一，“新学校能在短短两年内得到这样的认可，离不开这套《评价体系》的支撑”。
冷水江市禾青镇芙蓉学校校长阳勇，也深切体会到了《评价体系》给学校管理带来的帮助。“以前给校级行政班子排课，一般都是默认安排体育、劳动等学科，简单、轻松。”2023年8月，阳勇接任校长一职，作为初任“一把手”的年轻人，他原本还犯愁如何打破这一“传统”排课模式。《评价体系》的推行，给了他一条规范的准则。“现在，我们根据要求，严格按照评聘职称来安排课程，上好每一堂课。”阳勇自己也领了数学学科的教学任务，行政班子带好头，后续的管理工作就更加顺畅了，阳勇笑笑，“我也不用去讲好话啦”。
以评促建，让各校的办学行为有了规范和标准。
但学校的发展，不仅依靠管理，更依靠高素质的教师队伍。《评价体系》通过一系列明确的考核要求，让“躺平”教师站起来，让学校转变“散漫”的教风教态，教师的日常教学行为也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开始真的是‘手忙脚乱’‘心急如焚’。”红日实验小学校长朱德源，提起第一次面对日常督导检查时，如此形容。朱德源心知，这是由于部分教师的日常教学工作没有做到位。于是，他从教师常规工作的自查与自改做起，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如今，不论是谁来学校听课、检查，教师们都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就连老同志都‘坐不住’了，工作积极性得到了显著提升。”朱德源欣喜于教师队伍的这些变化。
有压力，也有动力。
“更忙更累了，对自己的要求也更高了。”冷水江第二中学英语教师易朝霞说。已在学校扎根二十多年的她，不免会有想“偷懒”的时候。可《评价体系》推行后，面对频率更高、更严格的要求，大家都在往前“跑”，她自然也不甘落后。慢慢地，她将业务学习、教学常规等考核内容，变成每日的习惯。“一点一滴的积累与应付检查的‘赶工’相比，效果确实不一样。”易朝霞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其实，评价与检查只是手段并非目的，只有将考核要求，内化于教师的自我发展需求，才能真正实现以评价促发展、以评价促提升。
高标准完成常规教学工作之余，冷水江市还针对教师的专业化发展提出了要求：
“扎实开展教师培训工作，选派专职教师参加高端培训，选送兼职教师参加基础培训”。
“重视薄弱学科的管理工作，不断促进学科教师专业化、兼任课程科学化、平时工作常态化”。
“专任教师兼任其他课程数量要以相对集中和学科相近的原则尽量做到科学化、人性化、合理化”。
…………
如何抓好教师队伍的专业培训，又是一个难题。很多教师是“全科教师”，可能这个学期教语文，下个学期就教数学，再下个学期又教美术，五花八门，都说不清他是什么学科的教师，又怎么有针对性地开展培训？教得太杂，又怎么有时间、有精力提升专业能力？尤其是音体美学科教师，专业成长更为欠缺。
现在，这一难题有了解答。
“过去我们更加关注传统‘主科’教学，现在我们对音体美教师的培训也同样重视了。”明礼实验中学教研室主任杨慧清说。
“想开好音体美课程，实施起来并不容易。”明礼实验中学校长王贵文解释，学校专职的音乐、美术教师并不多。为了配齐配好教师，学校选拔了一批对音乐、美术感兴趣，且有一定基础的年轻教师进行培养，并与专职教师开展师徒结对，组织集体校本培训。“这比以前的兼任教师更稳定，也更专业。”王贵文说。
2022年进入明礼实验中学的刘丽萍，就是在学校“音乐、美术教师培训行动”中成长起来的一名“新秀”。“从备课到听课，从上课到磨课，都有师父给我指导。”刘丽萍说，如今学校越来越重视音乐、美术教师的成长，每次有相关的教研活动、教学比武等，学校都鼓励教师多多参与。2023年5月，刘丽萍在冷水江市片区联赛教学比武上取得了二等奖的好成绩。
不仅是明礼实验中学，也不仅是音乐、美术学科，放眼整个冷水江市，每个学校都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教师成长行动、建立教师成长档案，千方百计促进教师发展，提高师资水平。“学而不专”“杂而不精”的现象，开始逐渐减少。
“指挥棒”的落点，最终指向学生成长。
敲蛋、搅拌、开火、下油、翻炒、起锅……动作娴熟，一气呵成。记者到二小采访时，操场的显示大屏上，正播放着学生做西红柿炒蛋的视频。
刘明长介绍，这是一场特殊的“考试”——劳动考级。学校不仅常态化开展劳动教育课程，还创造性地制定了10级劳动技能标准，考核通过的便颁发劳动考级证。如今，“二小的孩子都会做家务”这个“烙印”，已深深印在二小学子的身上。
“《评价体系》是一个贯彻落实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价值标准。”刘明长认为，过去在不少教师的眼里，只要把孩子的成绩教好就行，不管怎么教、怎么学，而《评价体系》恰恰是要转变这种结果论、唯分数的思想。它将所有科目放在同一考核范围，也让学校必须开齐开足开好音体美劳等国家课程，打破了“高考考什么、中考考什么，学校教什么”的模式。
根据这一指向，二小制定了一套培养体系，即“六大教育行动”：“书香满园”阅读行动、“贤行润身”立德行动、“教学相长”体质行动、“固本强基”健身行动、“多才多艺”尚美行动、“崇尚劳动”劳育行动。真正做到落实五育并举，促进学生全面发展。
如今，走进冷水江市的每一所学校，音乐课上，都能听见婉转的歌声；体育课上，都有清脆的哨声响起；美术课上，学生尽情地将天马行空的想象绘于纸上……
音体美劳课程的教学质量，还被纳入了教师和学生的年度考核评价中，薄弱学科在这里被充分看见与重视。
2023年的夏天，冷水江市首届中小学生艺术体育节的文艺会演，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盛况。“有家长边拍视频边哭，以前学生很少有机会，参与这样的大型演出。”锑都实验学校校长周松初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很是感慨。
这场空前的艺体盛会，举办了整整一年，作为成果展示的文艺会演，也演出了整整三天，哪怕是酷暑难耐，每场也有上千人前来观看。这也正是冷水江探索构建义务教育学校办学质量评价体系的生动注解。
如今——
不论是城区名校，还是农村偏远学校，教师教育教学行为都日渐趋于规范，个人专业发展也被悄悄按下“加速键”。
国家课程开齐开足难的局面已基本扭转，为满足课程建设标准，一些小规模学校或自发就近整合，或走教送课，校际间的差距进一步缩小。
…………
推动教育评价改革，实施城乡教育评价一体化，探索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革命老区人的脚步一直在路上。
编辑：王诗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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